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門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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門禁

傅弦音理頭發的手一頓。

她緩慢地轉頭, 對上了顧臨釗的視線。

對方聲音帶著點溫和的笑意,眼裏卻沒有什麽開玩笑的意思。

他很認真,眼裏的光快把傅弦音灼傷。

傅弦音慌亂地移開了視線。

陰暗的老鼠看見陽光下的動物總是忍不住躲避, 生怕自己臟汙的皮毛會被純粹幹凈的光亮灼傷。

傅弦音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如此。

她是生活在陰溝理的老鼠, 是即將要和陳桂梅一樣變成瘋子的神經病。

而她同桌。

是這個世界上最陽光善良熱心腸的顧半仙。

顧半仙站起身,拍了拍褲腿上的灰, 又朝她伸出了胳膊。

她抓住了那只手。

像是給了自己一個力量,又像是給了自己一個希望。

陰溝裏的老鼠,短暫的呼吸一下新鮮空氣, 也是可以的吧。

她想。

傅弦音帶著顧半仙去了剛來北川住的那個酒店。

傅東遠看起來是那家酒店的VIP, 傅弦音猜傅東遠在那家酒店會有一個長期房。

賭狗又開啟了她的新一輪賭。

但是這次賭狗覺得自己能贏。

她身邊可是帶了個顧半仙呢, 半仙的力量, 不容小覷。

賭狗帶著半仙, 在酒店前臺站住。

半仙懶洋洋地靠在前臺旁打哈欠, 賭狗則在便簽上寫下了傅東遠的名字。

前臺姐姐微笑道:“好的女士, 我幫您查一下。”

過了一會, 前臺姐姐叫來了經理, 經理則給傅東遠的秘書打了個電話核實傅弦音的身份。

得到肯定回答後,經理笑著給了傅弦音一張房卡, 正要領她上樓, 傅弦音忽然說:“不用了。”

她轉頭看著顧臨釗,問道:“你要回家嗎?”

顧臨釗:“想去哪就說。”

傅弦音:“……”

她略有些艱難的為自己辯解:“不是,我沒想去哪, 真的。我就只是想問問你回不回家,回家的話讓酒店前臺人送你回去, 大晚上的了麻煩你這麽久……”

她還沒說完就被顧臨釗打斷:“要是不回家呢?”

傅弦音:“我想吃點東西。”

便利店,傅弦音啃著飯團, 喝著關東煮的湯,再三確認顧臨釗家裏沒有門禁。

“真沒有。”顧臨釗嘆了口氣:“你有沒有想過,有門禁的話我連出都出不來。”

他幫傅弦音把關東煮吃完的簽子拿出來收好,說道:“我是男生,從小在北川長大,又這麽大了,晚上晚點回去家裏人也不會擔心。”

傅弦音喝著湯被嗆了一口。

“慢點。”

顧臨釗無奈地擰開水遞給她。

傅弦音心情有點覆雜。

她說的門禁和顧臨釗說的好像不是一回事。

她……完全沒有想到門禁的重點是家裏人會擔心。

陰溝裏的老鼠看見陽光下的小狗喝著自來水,它擔心小狗會不會被人罵糟蹋自來水。

小狗搖搖頭,說:“不會的,我都這麽大了,喝點自來水不會影響健康的。”

傅弦音一共吃了三個飯團兩份關東煮外加一個小蛋糕。

顧臨釗:“你晚上真的吃過了?”

傅弦音咬著魚丸,道:“當然了。”

雖然都吐了。

但只要是進嘴咽了,不管結果如何,在傅弦音這都算吃了。

肚子被熱騰騰的食物填飽,傅弦音精神狀態也好了些。

她伸了個懶腰,感覺自己又能再裝一陣活力四射的女高中生。

顧臨釗看著傅弦音面上稍微添了幾絲血色,問道:“還想去哪。”

傅弦音神色覆雜地看了顧臨釗一眼。

這個時間,這個地點,再加上這個哥的語氣。

傅弦音覺得他大有一種豁出去舍命陪君子的感覺。

她不是君子,她可要不起這條豁出去的命。

傅弦音把垃圾收拾好,扔掉,說道:“想睡覺,你和我走回去吧,讓酒店的人把你送回去。”

傅東遠花了那麽多錢,送個人的特權還是有的吧。

從便利店出來已經是接近淩晨一點。

這個點了,又是放假,原本熙熙攘攘的北川一中現在只有零星幾個路人。

兩人一路溜達著回去,傅弦音玩心上來了,看著路邊樹梢的影子就忍不住去踩上一腳。

顧臨釗無奈地看著蹦蹦跳跳的人,時不時伸手去拽她兩把,免得她一頭撞樹上。

到了酒店,傅弦音找門童叫了車,看著顧臨釗上車才放心。

她扒著車窗,漂亮的貓兒眼眨啊眨,脆生生道:“謝謝班長。今晚麻煩你了。”

散落的碎發被風吹進車窗,她眼裏的紅血絲還有不少,可眼神卻從晚上初見時霧蒙蒙一片到多少帶了點光。

顧臨釗勾勾唇角:“麻煩我是小事,翻墻進宿舍就是大事了。”

傅弦音:……

這人真就是一點好話都沒法給他說。

她轉頭就要走,卻在進大門前又被叫住。

“傅弦音。”

“幹嘛。”

車子發動,發動機的嗡鳴遮住了少年的聲音。

可傅弦音還是聽懂了那句話。

“我沒有門禁。”

如果有需要,隨時找我。

*

高三學生統共只有3天國慶假。

周二開學,傅弦音和程鈴鈴剛進教室就聽見林安旭哀嚎:

“怎麽就開學了,我盼了那麽久的國慶假呢?我那麽長一個國慶假呢?怎麽就沒了啊。”

他哭喪著臉,擺著指頭數:“一共就三天假,還有一堆作業,別說出去玩了,我連游戲都沒怎麽打。”

顧臨釗淡漠回:“誰管你打不打游戲,作業寫完了嗎?今天第一節課高姐查作業,沒寫就扣分。”

他拿著那個計分本,毫不留情給林安旭又捅上了一道:“你離叫家長可不遠了。”

傅弦音伸出手,試探性地想碰碰那個本子,沒想到顧臨釗直接把本子塞她手裏了。

她沒客氣,翻開看著,看了幾頁發現不對勁。

“班長,你怎麽沒扣不寫作業的分啊。班規班級我記得不寫作業是要扣分的啊。”

顧臨釗睨她一眼:“要是扣的話,你不早被叫家長了麽?”

傅弦音白他一眼。

和班長同桌最大的壞處就是這,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。

林安旭從她位置上起身,給她解釋道:“班規班級是這樣說,不過高三嗎,寫不完作業也是沒辦法的,真要這麽扣高姐什麽都不用幹了,她辦公室常打開開放懷抱等家長就好了。”

“所以說其實不寫作業這種不會扣分?”

傅弦音抓住了盲點。

林安旭點頭:“bingo,其實也不能叫不扣分,這叫……”

“叫我善良。”

顧臨釗收好本子,胳膊搭在桌上,轉臉過來挑挑眉梢。

“您可真會往臉上貼金。”

傅弦音毫不客氣道。

顧臨釗也不生氣,輕哼一聲就轉身回去。

程昭昭在一邊跟傅弦音解釋:“這金確實得按他臉上。當時高姐本來抓我們抓得賊嚴,天天上課查作業,寫不完就扣分,每天那個分扣的啊,你都不知道多狠。是顧臨釗跟高姐說這個扣分法不行,要真這麽扣下去,還不得天天都叫家長。”

怪不得。

這兩周腦子都在月考上,傅弦音沒註意班規班紀扣分制度這些東西,現在想象,如果真的嚴格按照當時顧臨釗發她的那份班規班紀那麽扣,她早就得被喊家長了。

不僅如此,她有的時候上課說小話,早讀偷偷學別的東西,顧臨釗看到了也沒給她記上一筆。

等等,不對。

傅弦音忽然轉過腦袋,問道:“所以這個班規班級根本就沒我想象的那麽嚴,那我剛轉過來的時候你是故意嚇唬我呢?!”

“我可沒有。”

顧臨釗拿出英語課本,慢悠悠地說道。

“你怎麽沒有?”

記憶逐漸清晰,傅弦音恨不得掰著指頭數顧臨釗的罪證:“你又是嚇唬我早讀不能說話,又是嚇唬我作業沒寫完會扣分,還天天明裏暗裏的點我。”

“傅弦音。”顧臨釗忽然無奈地嘆了口氣:“你自己說說,你轉來學校第一個晚上就能翻墻出校逃晚自習,誰知道你後面還能再幹出什麽事?”

“而且,”他臉上帶了幾分淡淡的揶揄:“翻墻逃課和不寫作業,這倆的嚴重程度是一個量級的嗎?”

傅弦音癟了癟嘴,沈默了。

沈默只維持了兩秒。

腦海中忽然閃過一段有些久遠的記憶,她道:“所以當時你說林安旭扣了9分那次,他比我多扣的一分是沒寫作業,但其實我們倆的分是一樣的。”

“是啊。”顧臨釗懶洋洋地勾了幾個短語,說道:“想謝謝我?不用謝了。不過你前天晚上要是真翻了墻,那就沒辦法了。”

“以後少翻墻吧,傅弦音。”

顧臨釗的語氣沈了沈,帶了幾分認真:“不是扣分,是不安全。”

“你罵我?”

傅弦音莫名其妙:“你說我扣分扣得多就罷了,你還拐著彎罵我?”

顧臨釗扶額:“哪罵你了,我真是好奇你那些語文閱讀理解都怎麽拿的分,就你這個無中生有的理解力……”

傅弦音:“你罵我身手不矯健行動不靈活。”

顧臨釗:……

得,這姑娘真是一點軟話都聽不得。

到她那全變味了。

“而且,”傅弦音震驚道:“什麽叫我真翻墻就

辦法了,不是你們北川一中的這個扣分制度是累計制的,他媽不清零也不重置的嗎??”

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變態的制度?!

她不理解。

她完全不理解。

“當然重置。你班規班紀真是挑著看的吧。”

“每個月開學第一天所有的分數重置,前天還是上個月呢,沒法重置,只能累計。”

“所以是今天啊。”

傅弦音忽然感覺到肩膀上的擔子輕了些,她舒服地伸了個懶腰。

顧臨釗看著她狡黠的模樣忍不住彎了彎唇角。

“是今天。”

他的聲線清朗幹凈:

“傅弦音同學,從今天開始,你嶄新、明亮、光明的新生活,就要開始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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